
在华北平原与太行山脉交汇的黄土坡上,有一个名字如野草般坚韧的乡村教师——苗卫芳,他的一生,与一种开在贫瘠土地上的枣花紧紧交织,枣花不似牡丹雍容,也无茉莉清雅,它细小、淡黄,簇拥在带刺的枝头,在干涸的风中默默绽放,结出甘甜的果实,而苗卫芳,正如这枣花,用四十年的光阴,在教育的荒原上播种希望,让生命的芬芳渗透进一代代山里娃的命运。
枣花初绽:风雨中的讲台
1978年,18岁的苗卫芳高中毕业,回到家乡的村办小学代课,那时的学校,是黄土垒成的三间矮房,窗户糊着泛黄的报纸,冬天漏风,夏天漏雨,学生多是留守孩童,衣衫破旧,眼神却亮得像晨星,第一个月工资只有五块钱,苗卫芳却买了一整盒粉笔,在黑板上工工整整写下:“知识改变命运。”
他记得教室窗外有一棵老枣树,每年五月,枣花盛开时,细碎的香气会随风飘进课堂,有个叫枣花的女学生,总坐在第一排,眼睛盯着黑板一眨不眨,她父亲早逝,母亲改嫁,跟着奶奶捡柴为生,苗卫芳常把自己的干粮分她一半,在作业本背面写满鼓励的话,后来,枣花考上县中学,临行前塞给他一包晒干的枣花:“老师,枣花虽小,但能结甜果子,您等我回来。”

荆棘之路:一个人的坚守
九十年代,打工潮席卷农村,村小学的老师陆续离开,最艰难时,全校只剩苗卫芳一人,他兼校长、班主任、炊事员,每天清晨砍柴烧水,中午给孩子们热饭,傍晚挨家挨户劝学,村民劝他:“去城里打工,一个月挣得比你一年都多。”他摇头,指着教室后的枣林说:“枣树扎根深,才能耐旱,这些娃是黄土坡的根,我不能走。”
一年冬天,大雪封山,学生锐减至七人,苗卫芳裹着旧棉袄,徒步十里路去乡里争取修缮款,途中摔进沟渠,瘸着腿把批文攥回村里,那晚,他在煤油灯下批改作文,看到学生写:“苗老师的背影,像一棵歪脖子枣树,撑住了我们的天。”
芳华满枝:从枣花到森林
枣花大学毕业后,选择回村小教书,她带来的不仅是新式教学方法,还有募捐建的图书室、电脑房,昔日的学生中,有人成了农技员,带领村民嫁接枣树,亩产翻倍;有人当了医生,在乡镇卫生院守护一方健康,苗卫芳的讲台前,渐渐多了年轻面孔,他们称他“苗爷爷”,而那片枣林已蔓延成百亩果园。
2018年,村小改建竣工典礼上,满头白发的苗卫芳被簇拥着剪彩,台下,枣花带着学生朗诵《枣花颂》:“不争春色不羡霞,碎金散作万家甜……”鞭炮声响起时,他悄悄抹去眼泪,喃喃道:“这一生,值了。”
黄土魂:生生不息的传承
苗卫芳退休了,仍每天去学校转悠,修剪枣枝,打扫院落,村民说,他走路时腰板挺得笔直,像一株历经风霜的老枣树,而枣花接过了他的班,在乡村振兴政策支持下,村小成了“农耕文化研学基地”,孩子们在枣林中写生、劳动、吟诗。
某天黄昏,苗卫芳拄着拐杖站在坡上,看夕阳给枣林镀上金边,他突然明白:教育不是锤击,而是水流,温柔地雕刻石头;生命不是孤花,而是种子,在岁月中代代相传,就像这些枣花,年复一年飘落,却让黄土坡甜了一季又一季。
苗卫芳与枣花,一个是扎根黄土的守望者,一个是破土而出的新芽,他们的故事没有惊天动地的波澜,却如涓涓细流,浸润着中国乡村教育的肌理,在这片土地上,每一个孩子都是一粒待萌的种子,而无数个“苗卫芳”,正以毕生心血浇灌希望的春天——纵然时光老去,枣花依旧芬芳。
